第680章 覆手为雨(一)-《大明望族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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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正德八年八月十三,张永押送安华庶人朱寘鐇抵达京城。

    因提早就递了折子进京请示过了,礼部也出了献俘的章程,原是要从东华门入,献俘御前,再自西华门出的。

    但自正德三年小皇帝把新科进士跨马游街挪到西苑后,凡这样“游街”的事儿,统统都是要从西苑走一遭的。

    这次也不例外,这套章程拿到御前立时被否了。皇上要求张永自广宁门入,经报国寺至西苑,绕湖而行,再入西华门,末了从东华门出。

    礼部哪里别得过皇上,只好改了章程,内阁也只刘宇表示了反对,却没甚用,最终少数服从多数,到底按照皇上的意思来了。

    最终张永依旨挑选了三千精骑,换上光鲜甲胄红袍,押着朱寘鐇及其亲属一十八人并何锦等从逆大小头目近百人,浩浩汤汤入了城,直奔西苑去了。

    本身时近中秋,街面上就热闹非凡,又早有献俘的消息流传出来,百姓好奇不已。

    遂张永的队伍甫一入城,立时涌出大批百姓夹道围观。

    大家都想看一看那胆大包天又废物之极的安化王长什么模样,想看一看能十日平叛的威武之师究竟何等气派。

    顺天府及锦衣卫衙门更是早早得了消息,特特派了差官衙役出来维持街面秩序。

    待百姓们见到骑兵团雄赳赳气昂昂,好不威风,都不由要赞上一声。

    不晓得是百姓自发还是有人引领,张永的队伍每到一处,都是掌声雷动,喝彩不断。

    顺天府衙役们倒没什么,还有跟着叫好的,锦衣卫却有不少人脸色难看,还有脾气暴躁的会去喝止训斥百姓。

    无它,如今锦衣卫石指挥使可是刘千岁的人,刘千岁哪里能容旁的内官如此风光?石指挥使自然要为主子分忧。

    但甭管锦衣卫怎样控场,张太监这风头都是出尽了。

    “张公公这队人也是个顶个的好汉子,两边儿人眼都看直了,叫好嗓子都喊破了,就差没学那小娘子投花投果了。”

    沈瑞这一路往京里去,沿途顺风和八仙系统都来报信。待进了顺天府境内,八仙这边则是王棍子亲自赶来,报信连带着护卫沈瑞。

    现下便是他跟个说书人一般绘声绘色讲起京城这几日的“热闹”来。

    “听说皇上也是一身甲胄到了西华门,啧啧,都说皇上像太祖、像成祖呐。文武百官也都侯在旁边,大内是金鼓齐鸣,西苑都听得真真的,张公公这次可真个是体面!”

    “听说宫里赐宴,张公公坐下吃席,嘿,那刘公公是在旁边儿伺候的。——这传言不知道真假,但张公公这么体面,刘公公生气是真的。”

    王棍子嘿嘿一笑,道:“二爷您猜怎么着,刘公公就专门挑了八月十五这日子给他大哥出殡!”

    “这出殡的日子都是请大师真人算过的,哪儿是随便改的,刘公公就偏争这口气。满朝文武来送殡,刘公公这体面也就大过张公公了。

    “京城这群官老爷们也没辙,中秋团圆节,去随这白事情,多晦气呐。可晦气也得去呐,谁叫这是刘公公。

    “这中秋佳节嘛,本该是大红大绿挂彩灯的,可好,刘公公家这出殡要在城里走一圈,内行厂番子先出来扫一圈。谁家要敢挂红,家里怕就得见血。这大节下的满城一片白,啧啧……”

    沈瑞轻轻摇了摇头,不予置评。

    平叛是头等大功,张永又是平得这样迅速,战后又料理得极好,这在皇上心中的份量可是重上加重了。

    刘瑾自是感受到张永对他地位的威胁。

    于是就如被入侵了领地的野兽一样,露着獠牙竭力嘶吼,向世人展示着他的实力,想把张永吓回去,更震慑那些妄图投靠张永的骑墙派。

    要是寻常内官,也许确实要慎重对待了,这招原也不算大错。

    但一来,张永亦是东宫旧人,有多年伴驾的情分,有太湖剿匪的功劳,有延绥开市的功劳,岂是被人吓大的?

    再则,刘瑾竟是没想过,年轻的皇帝会怎样看待他这样庞大的势力。

    能让中秋佳节的京城一片素白的人物,皇上可能容他卧榻之侧鼾睡?

    前世历史上,正德帝最终捉拿刘瑾也是因着刘瑾有“反意”。

    一个太监,就算造反成功了,也没个子嗣接着皇位,不是为人作嫁么,又何苦造反?

    只怕,帝王担心的不是他的反意,而是他过于巨大的权柄吧。

    而今,寿哥不止叫沈瑞回京,辽东的张会也被招了回去。

    他们算得是皇上最最信得过的心腹,一个背后站着两位阁老,稳得住满朝文臣;一个背后是英国公府,又曾实际掌管京卫武学,武将、勋贵亦在掌握。

    又有张永这押送安华庶人的“三千精兵”……

    这便是对刘瑾下手之前的万全准备了。

    前世历史上,正史野史里对捉拿刘瑾的日子说法不一,有说张永陛见当夜便拿了在值房的刘瑾,也有说刘瑾借着给兄长出殡聚拢人手图谋造反,被堵门拿下的。

    而今,直到沈瑞进京时,刘瑾兄长已下葬两日了,京中还是一派风平浪静。

    因是皇上急旨招回京的,未陛见之前,沈瑞不好先去拜见王华和杨廷和,也怕去了被问一些不好回答的问题,便送了拜帖到两位长辈府上,表示翌日再登门,自家匆匆回府盥洗更衣,径直往西苑去了。

    *

    沈瑞全然没料到,来接他的不是刘忠,而是张会。

    他与张会实打实数年未见,虽一直有书信往来,交情并未因距离而减,实际上还因辽东山东的贸易往来而更亲近了,但见面到底是不同。

    张会远远瞧见他便大踏步赶过来,上来就一拳擂上他肩头,朗声大笑道:“你小子,怎的不蓄须?还像个毛头小子!哪里有地方大员的样子?!”

    不知道是不是在辽东呆得久了,张会的声音也高亢粗犷了不少,更是蓄起一脸胡子,果然有了威武模样。

    都说汉朝十六蓄须,唐朝十八蓄须,而宋明之后男子多是及冠乃至二十二方蓄须。

    时人对蓄须也是颇为重视,富贵人家都有专门仆从打理男主子们的胡须,一如女主子们要配梳头丫鬟一般。

    有些时候看胡须美观程度,就窥知其家境如何,算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了。

    沈瑞却是习惯使然,总将脸刮得干干净净。在山东地界上可没人会因为他面相年轻就小觑于他,他便也不在这胡须上费心思。

    沈瑞微微避让开张会的拳头,抬手也是一拳还回去,笑道:“你倒是个将军样子了,就是老了十岁。”

    “倒敢嘲笑你兄长来?”张会见他避过,一时玩性大起,左右开弓两招攻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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