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9.9.6-《大明武侯.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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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脚步声渐渐近了,陆长亭回头看了一眼,只见这对夫妻还露出了笑容,他们约莫是以为,等会儿会让所有人都见证陆长亭出丑吧。可笑身作了他人盘中餐,还自以为自己何等聪明。

    陆长亭别过了脸,他实在担心自己一不小心笑出了声来。

    女子笑道:“既然爹娘归来,那便正巧让他们瞧一瞧,这两人是个什么货色。以后千万要擦亮眼,不能被这等奸人所骗。”

    何其有幸啊。

    陆长亭憋着笑意看了一眼朱棣。

    他能和永乐大帝一起被骂“奸人”,真是何其有幸啊!

    这会儿,这对夫妻的父母也已经走上前来了,他们见了陆长亭和朱棣的背影,便已经有几分激动了,忙道:“可是陆小公子?”

    朱棣就这样被无视了,不过他倒是并不在乎,面上神色淡淡。

    陆长亭转过头去,正要应答这两人,却见一人快步上前来,口中惊喜地叫道:“原来是陆四公子,和小公子啊!”

    陆……四?

    陆长亭脸上的表情有点说不出的微妙,这是直接将朱棣的姓都给篡改了啊,陆长亭又瞥了一眼朱棣,还是神色淡淡,看不出喜怒来。

    陆长亭这才又将目光挪回去,看了看出声那人,淡淡道:“原来是刘师爷啊。”

    没成想刘师爷和这户人家是认识的。

    那接下来的戏,怕是会更好看了。

    之前和刘师爷打交道的过程中,陆长亭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刘师爷的恭敬。刘师爷绝不会愿意得罪他们,甚至是还会有意维护他们。等会儿陆长亭将脸色一摔,刘师爷会帮谁,几乎是不言而喻的。

    “两位如何称呼?”陆长亭看向那对年长的夫妻。

    “姓刘。”二人笑道。

    刘?

    陆长亭不由得看向了刘师爷,刘师爷摸了摸下巴上那点儿稀薄的胡子,“这位刘老爷是我的堂兄。”

    原来还是一门亲戚!

    “刘老爷、刘夫人好。”陆长亭虽然面容冷傲,但该有的礼节他却是做到了的。

    而后边的刘公子和他的妻子,面色可就不大好看了。毕竟陆长亭和朱棣根本未将他们看在眼中,连称呼一声都懒得称呼,此时却是对他们的父母更为礼遇些,自然的,心中就不快了。

    女子只能偷偷与她的丈夫咬耳朵,道:“见了爹娘便这般讨好,可见果真是骗子。”女子或许是激愤了些,一时间没能将声音压得下来,这一圈儿站着的人,都听清了大半的意思。

    刘老爷和刘夫人的脸一下子就绿了。

    陆长亭很清楚这老人家的心思。年纪越大的,难免越信这些东西,他们对于鬼神之事都怀有敬畏之心。因而哪怕陆长亭年纪小,但他们一旦信了陆长亭,便也不能容忍谁来冒犯。此时见儿子、媳妇拉了后腿,他们如何能笑得出来?

    “闭嘴!休要胡说!”刘老爷回头瞪了一眼。

    刘师爷的脸色也都跟着冷了。他忙小心地打量着朱棣的脸色,完全拿朱棣当了个风向标。

    刘公子维护住了媳妇,忙道:“骂我们做什么啊?快让他们看风水才是正经。刚才他们在院子里都闲逛好久了,让他们说是怎么回事,却连屁都不放一个。”刘公子也是气急了,嘴里才蹦出了脏话来。

    刘老爷冷哼一声,“待会儿再收拾你!”

    陆长亭在心底默默鼓掌。

    说得好!

    等会儿一定要好好收拾啊!

    刘夫人温言道:“还请陆小公子不要与孽子计较,请陆小公子直言罢,这宅中究竟有何处不妥?”

    陆长亭淡淡道:“刘老爷可曾批过命?”

    刘老爷一怔,“这……这有何关系吗?”

    刘公子在背后嗤笑一声,“就瞎扯吧。”

    “批命的可是说刘老爷命中缺水?”

    “你、你怎么知道?”

    “我观宅中多有水。有三处池子,一大两小,后院还有两口井,竟是比别人家的要多。院中也多摆有水缸。还有厅堂之中,有一金摆件,雕成假山流水的模样,常言‘金生水’。那便是如此了。寻常人家顶多见一两处,而您这宅子里却是处处都可见。那自然是因五行缺水的缘故了。”

    刘老爷连连点头,口中忍不住道:“我可是、可是哪里做错了?还是当初那批命的批错了?”

    “命没批错,做也不曾做错。只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只是什么?”刘老爷紧张地赶紧问道。

    “只是……”陆长亭抬手一指背后的刘公子,“刘老爷还未为令公子批过命吧?”

    “不错,是还未。”

    “那刘老爷定是不知晓了,这刘公子乃是忌水的命。”

    “胡扯什么?连我八字都未看过,就敢这般胡言!”刘公子怒声打断道。

    陆长亭微笑道:“那不如便请刘老爷取出令公子八字与我一瞧,我也好验证一番,我看错了没有。”

    刘老爷深信不疑,扭头便让刘夫人去取八字。

    这会儿这刘公子可谓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,他怎么也没能想到,自己的父母竟是这样信任这个小崽子!他说要自己的八字,便真要去给他取来。他的八字,给一个毛孩子看?那岂不是成了笑话?

    “娘,您还真信了他?”刘公子忍不住叫道。

    刘夫人理也没理他,掉头就走了。

    刘公子身边的女子急了,忙哀声叫道:“爹,您和娘这样,让夫君如何自处啊?”

    陆长亭默默冷眼旁观,他就是要让这刘公子无法自处啊。

    刘老爷怒斥道:“长辈说话,插什么嘴?这是为了他好,你身为他的媳妇,就不知道为他想想吗?净来瞎掺合,我怎么就纳了你这样的儿媳!”

    女子面色涨红,张了张嘴,却是再说不出话来了。

    陆长亭这会儿舒心极了。

    他才不费劲儿和这对夫妻较劲呢,自然有人教训他们。让长辈出马,当着面来教训,那可他们费力地去对付要好多了。

    不多时,刘夫人便将八字取来了。刘老爷接过来,小心又恭谨地递到了陆长亭手中,因为陆长亭个头矮一些,刘老爷甚至还微微弯了弯腰。

    相比之下,那刘公子实在是被衬得一无是处,半点礼貌也无。刘老爷年纪不小了,尚且能弯下腰来,而他年纪轻轻却倒是比谁都气焰嚣张,若是有本事那倒也罢了,不过是拿一双瞎招子来看人,依仗着父母之势,便拿自己当金贵的主了。这可着实可笑极了!

    陆长亭双手接过,瞥了一眼,“正是忌水命。当心以后遇了大水灾。”

    “中都何来的水灾?”刘公子再度从他那“高贵”的鼻孔里哼了一声出来。

    陆长亭轻笑一声,“难道你小时候没遇过水灾吗?”

    “自然没有!”刘公子斩钉截铁地道。

    刘老爷和刘夫人也是面露疑惑之色,“陆小公子,这……这小时候他确实没遇过水灾啊。”

    刘师爷轻咳一声,在旁边补充道:“尿床。”虽然是小声了些,但这个音量足以大家都听个清清楚楚。

    刘夫人恍然大悟,拍掌道:“不错不错,他小时候啊是经常尿床。”

    陆长亭心底都快笑出一朵花儿来了。

    再看那刘公子,已然是面色铁青,扶着他面色臊红的妻子,急急地喘着气,却愣是不好说什么。毕竟这话是从他娘口中说出来的,他难道还能指责他娘不成吗?

    朱棣从后头捏了一把陆长亭腰上的软肉,冷淡的表情也扭转为了微笑。

    陆长亭忙把朱棣的手拍开,努力地维持住了脸上的表情不崩坏,他抿了抿唇,绷住了腮帮子上的肌肉,尔后才道:“所以,刘公子万不要这般笃定没有水灾啊。”

    “刘公子忌水命,而刘老爷却是缺水命,府中有水,旺了刘老爷,却是要衰了刘公子啊。”

    刘老爷瞪大眼,随后连忙皱眉,“那……那这可怎么办才好?”

    “刘老爷且先听我往下说。”

    “您说您说。”此时刘老爷竟是已然用上了这般尊称。

    或许也正是刘老爷和刘夫人品性不错,这刘公子倒也不算歪得格外严重。

    “您该修一修您的大门了,大门都被压低了,恐家中子孙后代一日不如一日啊。”

    古人都所谓光耀门楣,门楣一项实乃风水中重中之重。

    刘老爷连连点头,“然后呢?”

    “没了。”陆长亭道,本来这宅邸之中也没什么大毛病,若是刘公子客气些,不故意折腾他,他或许还会委婉地温言来说这些毛病。偏生刘公子得罪了他。不过话又说回来,风水时时刻刻影响着人,人也影响着风水。这门头压低,又冲了水忌,那不正是因为刘公子有着烂脾气吗?或者也可以反过来说,正是风水不好,所以刘公子才深受影响脾气不好。所以不管如何,除非这宅邸没有问题,那么刘公子都定然会得罪他。

    他今日教训这刘公子一通,也算是帮他们改风水的一环了。

    陆长亭暗自道,刘家可还得感谢他呢。

    刘老爷瞪大眼,“这就……没了?”

    “嗯,没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这风水如何改……”

    陆长亭淡淡道:“这,还请刘老爷另请他人了。”

    “小公子这是何意啊?”刘夫人焦灼地问出了声。

    陆长亭向来是不翻旧账则已,一翻就要弄死人。他淡淡笑道:“我与兄长前来看风水,早先是约了时候的,没成想今日来的时候,却被令公子拒之门外,我兄长忧心我受凉,本欲带我离开,但又想着不能辜负了刘老爷二位的盛情邀请,既是答应了的,那便应当做到。别人不守时那是别人的事,我们却是要守信的。于是兄长便抬手不断敲门,好不容易等来了刘公子和刘少夫人。从我们踏入门后,刘公子便道我与兄长乃是行骗之人,不过是来骗刘家的钱财。此后进门,刘公子又是数遍愤慨地道我们是骗子,没甚本事。我也想了想,我年纪小,确实没甚本事,方才发表一番浅言,也不过是遵循之前刘老爷相邀之诺。如今诺言已完成,我也不敢在刘公子跟前拿大了。便请刘老爷另请有能之士吧。”

    在陆长亭说出这番话的时候,刘老爷和刘夫人的面色多次变幻,一会儿青,一会儿白,那叫一个好看。他们的嘴甚至数次开开合合,想要辩解,但最后又面色难看地闭上了嘴,觉得实在无处辩解的。

    而那刘师爷也是满面寒霜了。

    朱棣本来想笑的,盖因陆长亭这番话实在太过锐利,太过字字戳心。但是想到陆长亭将他描述得那样苦情,朱棣便也只有立即拉下脸来,装作满面冰霜,对刘家极为的不满。

    刘老爷一对上朱棣的目光,差点膝盖都软了。

    刘公子被陆长亭这番话气得呼哧呵哧,指着陆长亭的方向,哆嗦着差点说不出话来。这小子,这小崽子明明可没吃亏!现在来装什么苦?刘公子这时候算是明白过来了。

    这姓陆的小子,就是故意挖了个坑等着他往里跳。

    刘公子还觉得有点儿悲愤,他没想到啊,他还真就实心眼儿地往下跳了啊!

    可恨!

    可恨至极!

    刘老爷当先平复下了心中的怒火和羞愧,转头问刘公子:“你说,这是怎么回事?你可是的确怠慢陆小公子二人了?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罢了,我不问你,来人!”刘老爷将下人叫了过来,问下人:“你说,公子是不是故意教你等不为陆小公子开门?故意延迟了时辰!待将人接进来后,又百般嘲讽,多有怠慢?”

    那下人哆哆嗦嗦,哪里敢说啊。

    刘老爷见状,便更觉有异,不由得怒道:“还不快说!”

    刘师爷也在一旁冷言道:“堂兄这家中的下人是该整治一番了,竟是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得。”

    那下人吓得跪了下去,支支吾吾地道:“是……是如此。”

    这下子还有什么好说的呢?刘老爷都不需要听他儿子说话了,气得哆嗦骂道:“孽子!孽子!我就是这样教你的吗?还不快与陆小公子道歉?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刘公子也是一口气接不上来。

    这场面反转得实在太快,刘老爷劈头盖脸骂过来的时候,刘公子都不知道从哪句开始讲起了。

    只能说他确实那双眼没生好,硬是将陆长亭这一匹狼看作了一只软绵绵的羊。

    陆长亭哪里是好惹的?

    他方才与刘老爷说的那番话中,便有夸大之言,如他说朱棣一直敲门,听起来多可怜啊,甚至有人还会忍不住联想,是不是手都敲到红肿了。实际上这些是没有的,但陆长亭可以提供给他们联想的机会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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