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07 生日快乐-《舍我其谁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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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她想肯定没有,而且要鲜鱼煮出来的才好吃。

    果然盛景初这才想起来,家里没有食材。

    好在附近有家便民超市,两人一进去,老板娘就热情地跟盛景初打招呼:“你要的那个糖我找到了。”她从柜台底下抽出一包,放在柜台上,正是程了吃过的那种。

    程了拿起来瞅了瞅,问他:“你爱吃糖吗?男人都不太喜欢吃甜食的。”

    “不爱吃,”他说,“买给你的。”

    他最初买糖是为了哄棋院里学棋的孩子,最小的孩子才五岁,坐也坐不住,他只好拿糖来哄。

    超市里有个小小的生鲜区,可惜鱼已经死了。

    程了戳了戳鱼肚皮,压低了声音跟盛景初说:“老板娘肯定说刚死的。”

    正说着呢,老板娘高声在后头介绍:“刚死的,新鲜着呢。”

    程了有些得意地问他:“怎么样?”

    盛景初笑着摇头:“嗯,很厉害。”

    盛景初家里的厨房,几乎没有用过的痕迹,锅碗瓢盆亮得能反出光来。

    看得程了直咂舌:“你从来不做饭吧?”

    “最多只烧个水,小齐通常在这附近的一家饭店订餐。”

    程了挽起袖子,洗净了手,问清楚盛景初米在哪里,淘好米,才发现不会用电饭煲。

    这个电饭煲是小齐在国外买的,一次都没用过。

    程了摸索了半天差点儿把锅拆了,盛景初叹了口气:“要不我再去买一个?”

    程了一挥手:“不用!”

    她拿了个小铝盆,放进米,加了水,在蒸锅里隔水加了个帘,把盆子放入锅内,盖上锅盖,打火,齐活。

    做完拍拍手,她问盛景初:“神奇吧?”

    她转身又去收拾鱼,先将鱼洗净,剁去鱼头,将鱼片切成两片。

    她见盛景初在旁边站着,有些不自在:“要不你去歇一会儿?”

    盛景初往门口让了让:“我学习一下。”

    她絮絮地说着:“我小时候跟我爸回到我奶奶这儿,我奶奶做的菜吧……这么说有点儿不孝顺,但是真的能活下来都靠命大。我爸工作又忙,哪有时间天天做,好在我鼻子好使,在饭店里吃着什么好吃的了,闻一遍就知道都有什么,我就悄悄尝试着自己做。开始我自己偷偷做,偷偷吃,后来我堂弟程诺跟我一起吃,再后来,大家都揭竿起义,剥夺了我奶奶做菜的权利。我奶奶知耻后勇,现在做得也不错了。”

    说完,她又长长地叹了口气:“其实呢,要不是因为老喜欢研究做菜,我没准儿当年能考上复旦呢。”

    将鱼加葱段、姜块、料酒,忽然她又一拍脑门儿:“你不吃葱和姜的。”

    准备挑出来时,盛景初说:“放着吧。”

    加盐渍过后,程了又一拍脑门儿:“完了,蒸锅已经用上了。”

    她拍得太重,额头都拍出了一块红印,她龇着牙觉得疼,有点儿不好意思。

    “你在这儿看着,我紧张。”

    手上将菜花揪散,她又将包菜一片片撕开,用水洗净了。

    饭蒸熟,程了把鱼蒸熟,剃掉骨头,煮好了汤。

    她拿着汤匙,尝了尝味道,又舀了一勺递到盛景初嘴里。

    “怎么样?”

    盛景初就着勺子尝了一口:“不错。”

    她有些期待:“是你妈妈煮出来的味道吗?”

    盛景初想了想,给出了肯定的答案:“是。”

    她呼哨一声,拿回勺子,忽然想起这勺子是她用过的。

    脸腾地烧起来,她呻吟一声,低声解释了一句:“我身体挺健康的。”

    盛景初没听清,确定性地问了一声:“嗯?”

    “没什么,”她又回味了一下,“似乎有点儿淡。”

    她舀了一小勺盐,正准备放进去,手机在客厅响了起来。

    她把勺子塞到盛景初手里:“你放吧。”

    跑去客厅接了电话回来,她发现盛景初正拿着小勺刮什么。

    她凑过去一瞅,发现盛景初正在刮锅壁的盐。

    他有些尴尬:“没放好,有的没撒进去。”

    “我给你变个魔术啊?”

    程了示意他让开,两手端着锅耳一晃,汤汁漫过,将盐涮了进去。

    他沉默了片刻:“我还是出去吧。”

    盛景初去摆了碗筷。

    程了煮了一道鱼羹,炒了一个菜花,一个包菜。

    蒸好的米饭,饭粒饱满晶莹,程了深深嗅了一下:“响水大米!”

    他觉得神奇,他只能分辨出是米饭还是面条,至于是什么米,产地在哪里,他吃了二十几年,还是一团茫然。

    她有些怀才不遇:“就没有饭店雇我吗?想知道竞争对手的招牌菜用了什么材料,派我吃吃就行了。”

    她越想越觉得美:“那我不是天天都有好吃的了!”

    她给盛景初盛了一碗鱼羹:“熊猫,喝吧。”

    他母亲做的宋嫂鱼羹,他已经不太记得究竟是什么味道了,汤汁触在味蕾上,也唤不起他儿时的记忆。

    这二十年来,每次尝到这道鱼羹的时候,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。

    他想,这应该就是他母亲做出的味道,因为此刻,他的心是满的。

    这个饭厅,在他的记忆里,很少使用过。

    小齐也曾经建议过他,干脆请个家政阿姨来,家常口味,少油少盐,也比较健康。

    他拒绝了,拒绝的理由是不喜欢人声。

    但其实不对,他不喜欢太家常的饮食,因为菜里饭里,会带着做饭人的味道,他是一个很容易依赖的人,习惯了一种味道,就很难改变。

    除非家政阿姨可以在他家做一辈子,换了一个阿姨,他又要重新适应。

    他讨厌适应,所以绝不改变。

    然而此刻,他开始留恋这种温暖,尽管程了走后,很快会散尽人气,不再是家,仅仅是一个休息的地方。

    他希望这一刻慢一点儿,再慢一点儿,慢到可以永远定格在这里。

    程了说得热闹,他看着她,其实并没有听清她说的什么。

    她忽然安静下来,饭厅里只能听到杯盘相撞的声响。

    他有些不安,朝程了看过去。

    “天使来过了。”程了笑起来,“有这么一个说法,热闹的餐桌忽然静下来,一定是有天使经过了。”

    他说:“嗯。”

    程了有些丧气:“唉,你这么沉默,把我显得多闹腾啊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太会说话,”他有些歉意,然后放下手中的筷子,“我给你表演个节目吧。”

    程了用手拄着下巴,猜测着:“变魔术吗?”

    他没说话,维持着一个姿势,连呼吸都慢下来,像一尊雕塑。

    程了等了好一会儿,凑近他仔细瞅了瞅:“你这个节目难道叫《被点穴以后》?”

    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重新拿起筷子:“是《4分33秒》。”

    《4分33秒》是约翰?凯奇的名曲,他在钢琴前静坐了4分33秒,然后跟观众说表演完毕。

    程了笑起来,尖尖的小虎牙啃着勺子:“你这个笑话真的冷死了。”

    吃完饭,盛景初去洗碗,程了扒着门框监工。

    他有些不自然:“你要不去休息一会儿?”

    程了笑眯眯地盯着他:“我也学习学习。”

    他想不出这有什么可学,不过是扎个围裙,在碗池里冲洗干净。

    围裙是程了做饭时戴的那条,红色的底子,缀了黄色的小碎花。

    他洗盘子的样子一丝不苟,好像对待的不是盘子,而是什么千古名局,每个步骤都要斟酌一番,连冲洗都要找到最合适的角度。

    洗完,他将盘子沥干水分,原封不动地放在了原来的位置。

    厨房里又恢复了程了刚进来的样子,连锅耳的朝向都和原来一模一样。

    他转过身,发现程了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,有点儿尴尬。

    “有什么不对吗?”

    程了笑起来:“怎么办,我又想夸你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洗碗吗?”他没觉得自己做得有多好,“恐怕不比别人洗得干净。”

    程了摇头:“我是想说,你以后一定会是个好丈夫。”

    他解围裙的手一顿,觉得这不是夸赞而是谬赞了,然而又有点儿雀跃,像一缕春风缠绕在心上,越绕越紧,最终牢牢地箍住,成了一个茧,然后有什么东西破茧而出。

    他也笑起来,狭长而水润的眼睛里有一抹奇异的光亮。

    程了听到他说:“我也这么觉得。”

    送程了回去的时候,盛景初问她:“我有个熟人在《江城日报》做主编,如果你需要的话,我可以把你介绍给他。”

    程了的心中一暖,嘴上照旧开着玩笑:“我以为你会用霸总范儿跟我说,明天我就把你们公司买下来,让你们老板和组长都失业呢。”

    盛景初问她:“霸总范儿是什么意思?”他的儿化音还是说不好,范和儿分了家。

    程了给他解释:“就是霸道总裁范儿的简称。”

    他接着摇了摇头:“你们公司我暂时买不起。”

    他又补充了一下:“用‘暂时’这个词也不太确切,你们老板手里的股份市值三十亿,除非遇到大的股灾,否则他的资本只能越积累越多。”

    程了攥紧拳头,挥了挥:“回家我就买彩票去。”

    他安慰她:“收购你们公司是不可能了,其他的愿望我倒可以做一点儿努力。”

    他想了想:“你喜欢我的跑车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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