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08 Paint my love-《舍我其谁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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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曹熹和好几天后才发现盛景初书房里的沉香木不见了。

    他觊觎这块沉香木已经好久了,就指着盛景初什么时候脑】袋一抽跟自己赌点儿什么的时候,把这块沉香木赢回来。

    原因无他,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扇子,还缺个扇坠。

    他几乎立马嚷起来:“师哥,你家被盗了!”

    盛景初无动于衷:“我已经送人了。”

    曹熹和差点儿没哭出来:“送谁了,我去要回来!”

    盛景初没理他。

    曹熹和琢磨了一番,觉得最大的可能是送给程了了。

    于是,他微信问她:

    “我师哥送没送你什么?跟沉香木有关的。”

    程了有点儿摸不着头脑:

    “什么沉香木?”

    曹熹和不死心:

    “就是很香的木头。”

    程了这才明白过来:

    “送了,不过已经不是木头了,雕成了一只知了。”

    曹熹和直气得要在地上打滚了:“师哥,你重色轻友,你去给我要回来,现在就要回来!”

    他不懂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,盛景初直接让小齐去送客。

    最后还是棋院的领导安慰了曹熹和一番,再三表示一定给他弄个扇坠,羊脂玉的,他这才不闹了。

    几个后辈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,面面相觑,叹为观止。

    丰田杯的全称叫丰田杯世界围棋王座战,2009年以后因为经济危机曾经一度停赛。

    秀时代没有全程跟进,派程了一行过来的时候,即将进行十六进八的比赛。

    这十六个人里,中国队只占四个名额,盛景初、曹熹和、叶琛和最近风头正盛的九段棋手姚科。

    韩国队占八个名额,最抢眼的当然就是天才棋手赵延勋。

    总体来讲,中国队的成绩比较一般。

    路上有些堵车,程了到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,恰好赶上了主办方组织的新闻发布会。

    日本记者正在采访曹熹和:“刚刚加藤清正先生说,这次一定会战胜您,您怎么看呢?”

    曹熹和接过话筒:“可是我最想对阵的选手是赵延勋。”

    赵延勋今年也不过二十五岁,他成名极早,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享誉韩国。

    据说他妈妈生他的时候做了一个奇怪的胎梦,一个神仙送了她一枚棋子。具体是真的假的反正已经不可考,谁知道是不是赵延勋成名之后,有人穿凿附会的。

    不过韩国棋迷崇拜他崇拜得厉害,“棋王”“棋圣”已经不足以表达他们的膜拜之情,直接叫他“棋神”。

    程了第一次听的时候直笑出来,这名字真好,倒过来就“神奇”了。

    赵延勋接过话来,他是典型的韩国人长相,单眼皮,五官显得比较平,组合起来倒很有几分清秀。他态度十分倨傲:“我应该没什么机会和曹熹和先生对阵。”

    这次十六强里,韩国队的成绩最好。

    “如果你有幸能进入八强的话,我倒可以陪你玩玩。”

    这是赤裸裸的侮辱了。

    赵延勋对中国棋手来说就像个噩梦,谁碰上他就是出局的命运。

    虽然大家脸色都不太好,但又不得不承认,赵延勋确实有嚣张的资本。

    相比曹熹和下棋时候的天马行空,赵延勋的棋风诡异,经常在中局翻盘。

    输棋的人往往觉得莫名其妙,但回过头来再看,发现他在下第一个子的时候,就已经布好了局。

    曹熹和给他取了个外号叫“赵大坑”。

    场面一时冷下来,反倒是一直沉默的盛景初接过话来:“我想在正式比赛前与赵延勋先生对阵一局。”

    赵延勋听完翻译,笑了笑,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:“对不起,我不接受。”他有他自己的习惯,非正式比赛之前,不会进行任何对弈。

    “我可以让您一子。”让子都在棋力相差比较大的两个人之间进行,盛景初这句话,是直接打了赵延勋的脸。

    “哗——”

    中国的媒体先听懂了,低声嘀咕起来。

    日本媒体听了翻译之后有瞬间的惊讶,韩国媒体则干脆鼓噪起来。

    赵延勋不屑地冷哼了一声,瞟了盛景初一眼,说了句什么。

    韩方媒体乐起来,有几个还冲着中国的记者比了个大拇指朝下的手势。

    程了只听懂了“盛景初xi”,xi是韩语里的敬语。

    马上有中国翻译做出了翻译:“赵先生说,天还没有黑,盛景初先生就开始说梦话了吗?”

    “我很清醒,”盛景初看向赵延勋,是那种严肃而冷漠的神情,“当然,如果赵延勋先生怕输,那就算了。”

    但凡是人,没有受得了这种挑衅的,更何况这么多媒体看着呢。

    赵延勋马上回应道:“好,什么时候?”

    “就是现在。”

    不管是中方、韩方还是日方媒体都没有了继续采访的兴致,主办方迅速结束了新闻发布会,还特意布置出一个棋室。

    因为不是正式比赛,对媒体没有任何限制,程了随着人流拥进了棋室。

    盛景初在人群中看了她一眼,看到她脖子上的沉香木知了时,目光中多了一丝笑意。

    很快,小小的一间棋室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。

    曹熹和焦躁得直搓手,嘴里抱怨着盛景初:“我师哥是不是吃错药了?赵延勋那小子就是嘴臭,大家早习惯了,嘴上被他占两句便宜又掉不了肉。这万一要输了,以后怎么有脸继续在棋坛混下去?”

    程了听着不高兴:“你这是什么意思,好像认准了盛先生会输一样。”

    曹熹和回头瞅了程了一眼,看到她脖子上的知了时,心里更不痛快,狠狠瞪了她一眼。

    程了被他瞪得莫名其妙,没有心思理他,使劲儿往前挤了挤。

    让子棋不贴目,赵延勋执黑,要还白棋半子。

    所谓“先声夺人”,执黑者已经占尽了先机,在这种情况下执白棋的盛景初下赢的难度可想而知。

    程了紧张得手心都快要攥出汗来。

    赵延勋下完,盛景初还子。

    两人在棋枰上你来我往,中方棋手已经紧张得屏住了呼吸。

    韩方棋手还在旁边叫嚣:“自大狂!”

    日方棋手还是很礼貌的,制止了韩方棋手的谩骂。

    下到中局,赵延勋明显紧张起来,他下意识地捏着手里的折扇,指骨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。

    盛景初的表情一直很平淡,从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。

    言晓在旁边低声跟程了嘀咕:“先不论输赢,你男朋友这个劲儿,我喜欢!”

    程了没心情去纠正她那句“男朋友”,紧紧盯着根本看不懂的棋局。

    起初韩国棋手还叫得热闹,现在逐渐安静下来,几个人围在一起,脸色变得郑重起来。

    盛景初再次落下一子。

    赵延勋半晌没落子,站起来向盛景初鞠了一躬,转身走了。

    剩下的人先是面面相觑,接着高声喊起来——

    “赢了,我们赢了!”

    盛景初站起来,跟几个中国棋手一起开了个短会,出门的时候停在了程了面前。

    “你要不要休息一下?”

    程了从北京坐飞机过来的,好在日本离北京不远,两个多小时也就到了。

    她摇摇头:“不累。”

    他沉吟片刻:“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?”

    他又看了看程了身后的言晓:“一起?”

    言晓赶紧摇摇头,她还不至于这么没眼色:“我得回去整理一下器材。”

    盛景初带程了去了附近一家居酒屋,店面很小,有一道窄窄的楼梯,只能容一个人通过。

    楼上已经坐满了,倒是一楼还有几个空位子。

    老板会几句简单的汉语,看到盛景初跟他打招呼,又用生硬的汉语恭维了程了一句:“好可爱的小姐。”

    盛景初帮程了点了拉面。

    “这里拉面做得不错,其他的就,”他回头看了老板一眼,见老板在冲自己亲切地微笑,有些艰难地改变了后半句话,“也还不错。”

    程了给了他一个“我懂”的眼神。

    想起刚才的对局,程了还心有余悸:“我听说你也输给过赵延勋,为什么今天要让赵延勋一子?”

    盛景初有些累,揉了揉太阳穴:“赵延勋给人的压力太大了。”

    中国人在发明围棋以后,围绕着围棋衍生出很多描述“境界”的词,可见胜虽然重要,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享受。

    但韩国棋手讲究技术,对各种下法研究得很透,中国棋手对阵的时候,总归有些吃亏。

    尤其是赵延勋这样的高手,他过人的自信以及超强的实力,已经成了中国棋手心中的阴影。

    “这是十六强进八强的比赛,中国棋手本来就少,又都不想与赵延勋对上,越到后面气势越弱。

    “我今天的举动可以说很狂妄,但我不得不这么做。一来,是为了鼓舞中国棋手的气势;二来,让中国棋手现场观摩一下,这对他们的技术提升很有好处。”

    程了用筷子拄着下巴,连连点头:“那、那万一输了呢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之所以敢这么说,就有七成的把握不会输。赵延勋这个人怪癖很多,比赛之前要做各种准备,忽然打乱节奏的对阵,会让他十分焦躁。围棋更多的是一场心理战,他的心静不下来,离输就不远了。”

    他顿了顿:“你不要以为我这次胜了他,下次也还会轻而易举地胜他。赵延勋是个需要拿出一百二十分精神来应对的对手。”

    程了“哦”了一声,还是比了个点赞的动作。

    “但是你还是好棒,我又想夸你了!”

    他笑起来:“洗耳恭听。”

    程了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:“我以后想生个跟你一样的儿子!”

    盛景初笑了,他想她一定不知道这句话的深层含义,也没有揭穿,只点点头。

    “荣幸之至。”

    程了一乐,露出了两枚尖尖的小虎牙。

    她的笑不是那种出于礼节、每个细节都考虑到完美的微笑,而是无忧无虑的笑,双眼弯成两个小月牙,露出双眼皮的褶痕,睫毛不甚长,但又黑又密。

    她的脑子里总有些奇思妙想:“我以后生了儿子就叫闻喜,生了女儿就叫见乐,合起来就是喜闻乐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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