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13 逢魔时刻-《舍我其谁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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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当他坐另一部电梯下去的时候,发现她在前台签收了一个包裹。

    他见她把包裹拆开,里面是一包奶糖。

    看到奶糖,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,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。

    他听着,她的声音不太大,只能听到零星的几句。

    “收到了。”

    “其实我喜欢吃酸奶味的,下次记得给我买酸奶味的。”

    “哎哟,知道了,我就吃药的时候吃。”

    他其实很少见到程了撒娇,她爱笑,再大的事情她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,哭也很少,却不爱撒娇。

    他说不上她现在的样子是不是比过去更好,只是很清晰地感知到了她的开心。

    她的笑有很多含义,高兴时候的大笑,尴尬时候的自嘲式微笑,甚至在难过的时候都会硬撑着笑一笑,笑太多,但并不都代表着积极的情绪。

    他想其实这样就很好。

    在他看不见她的地方,她一直幸福着,这样挺好。

    1月1日,元旦,新年的第一天。

    程了邀请盛景初到家里过元旦,可惜这天棋院要举行联欢会。

    其实最初就是几个单身的棋手寂寞,自己搞的小型庆祝会,后来新来的棋手越来越多,大家都没成家,过节放假这三天,家远的回不去,干脆一起在棋院过节。

    程了问他:“有你的节目吗?”

    盛景初沉默了片刻,只跟她说:“结束后大概有点儿晚,我去你家接你吧。”

    程了很好奇,据说棋院的元旦联欢会严格向外界保密,参加人员不准带拍照设备,手机都要收走。

    她先去解寒洲围棋道场给孩子们送了点儿礼物,都是她自己做的小工艺品,品相嘛……就看小朋友的运气了,有的还有点儿意思,有的直接很抽象。

    棋院离围棋道场有点儿距离,等她到的时候,元旦联欢会早已经开始了。

    台下的观众程了觉得很眼熟,都是曝光率很高的棋手。

    朱主任见到她招招手:“过来坐。”

    她四下看了看,没看到盛景初,于是压低声音问朱主任。

    “景初有节目,正准备呢。”朱主任说道。

    程了老老实实地等着,她的感冒还没好,时不时打个喷嚏。

    看了一会儿,程了终于知道为什么要向外界保密了,因为这节目实在太毁人。

    姚科、赵乾坤、叶琛搭档演小品。姚科演村妇女主任,叶琛演个孕妇,赵乾坤演孕妇的丈夫。

    三个人演得跑偏了,台词都没记住,后来干脆自由发挥。

    赵乾坤先不说了,姚科和叶琛向来有“棋院双璧”的美誉,两人身高相仿,气质也类似,都是斯文俊朗型,难得是演这么毁人的节目,还都一本正经不笑场。

    叶琛挺着个大肚子,扶着腰,下台的时候崴了一脚,把肚子里的气球挤破了,把朱主任笑得前仰后合。

    主持人是蒋春来,也没有串场词,全靠他一张嘴。

    “这个节目毁不毁?”

    大家都闹得很嗨,扯着脖子喊:“毁!”

    “还有更毁的,啊,不对,还有更好的,下面有请我们的男子天团。”

    先上来的是曹熹和,上台的时候还向下面丢了个飞吻,台下顿时响起了一阵口哨声。

    接着是关策,解寒洲的弟子郑新宇、许贺奇,最后上来的是盛景初。

    五个人清一色的黑色修身西装。

    音乐响起,居然是nobody,韩国组合wondergirls的经典舞曲。

    程了的眼珠子差点儿没掉出来。

    五个人耳朵上戴着麦,边唱边跳。

    盛景初的右臂还没完全好,胳膊不太灵活,但该有的动作都十分到位,舞姿灵动,性感撩人。

    跳到高潮,曹熹和还把衣服脱下来,丢到了台下。

    盛景初直到尾声才注意到台下的程了,动作顿时慢了半拍。

    程了学着脑残粉的样子,高声喊道:“欧巴,萨郎嘿哟!”还用手在头上比了个心的样子。

    联欢会结束后,盛景初和程了从棋院出来。

    程了一路笑个不停,盛景初有些尴尬:“棋院一年中也就今天最放松。”

    “没事,没事,”程了还是想笑,“年年都有你的节目吗?”

    他没说话,程了去挠他的腋窝,衣服厚,也根本碰不到,他还是笑起来,做了个求饶的动作。

    “……也不是年年都有。”

    江岸在放烟花,程了和盛景初停下脚步。

    一朵一朵又一朵,最后铺满了天空,红的、绿的、紫的、黄的,掺杂在一起,凌乱又喜庆。

    程了拉过盛景初的手,用两只手攥着:“熊猫,生日快乐!”

    1月1日,元旦,新年的第一天,也是盛景初的生日。

    “你这个生日好,整年整日。不像我平白长了半岁。”

    其实生日赶上节日,往往大家都去过节日,而忘了生日。

    盛景初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过生日了,其实也在刻意回避这个日子。

    他不喜欢热闹,因为热闹早晚会散场,大家齐聚的时候有多开心,那分离的时候就有多寂寥。

    他问她:“生日礼物呢?”

    程了去掏手里的袋子,一只黄色的小鸭子。

    “我看你很喜欢这个,”她笑眯眯地扬扬鸭子,“这只鸭子是我千挑万选的,你捏捏。”

    盛景初去捏鸭子的脚,捏一下,发出一声“嘎”。

    捏到第五下,鸭子喊道:“有完没完了!”

    程了就等这一刻,她简直笑出了眼泪:“好玩不?”

    盛景初点点头。

    程了接着又掏出个什么:“逗你的,其实这个才是你的生日礼物。”

    真正亮出来,她又有点儿羞涩:“我画的。”

    她画的扇面,请人做成的折扇,她知道棋手下棋的时候都爱在手里拿一把扇子,算是围棋艺术的一种,盛景初的手上什么都不拿,大概是没这个习惯。

    盛景初展开,是一只熊猫,圆滚滚的,手里抱着一丛竹子。

    “我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的国画,”她觉得有些拿不出手,“画工也就那样。”

    他折起来:“很好。”

    他不喜欢各种修饰语,好就直接说好,所以棋院从不找他去讲棋,太过言简意赅。

    他想这个时候其实应该说些别的,但又没有合适的词语来描述此刻的心情。

    他其实是个特别简单的人,情绪也很简单,他很少动怒,也很少喜悦。

    和程了在一起之后,他才清晰地感知了各种情绪,焦虑、担忧、伤感、喜悦,以及……幸福。

    又一朵烟花在天空炸开,发出“哔哔啵啵”的声响。

    他将扇子放在大衣的内兜里,这个位置,最贴近他的心脏。

    他去摸外衣的口袋,那里有送给程了的礼物。

    这时,手机响起来,他接起来。

    程了听不清电话里说什么,只注意到盛景初的表情越来越严肃。

    直到挂了电话,他久久无言。

    程了问他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他说:“老师过世了。”

    解寒洲过世的第二天,曹熹和奔赴杭州,离开江城之前向媒体表示,因为恩师的离世,他将退出“计氏杯”围棋比赛,全力操办老师的后事。

    程了的同事被派过去采访,说曹熹和直接在灵堂哭得晕了过去。

    相比曹熹和的哀痛,盛景初表现得实在太过冷静,没有出席解寒洲的遗体告别仪式,也没有发一条悼念微博。

    媒体纷纷指责盛景初无情无义,盛景初的粉丝先还力挺,渐渐地也质疑起来,在他的微博下留了几万条评论,有指责他冷血的,也有要求他出面解释的,只有少部分认为盛景初应该也很难过。

    盛景初没有任何回应。

    盛景初的手机关机,家里的密码锁换了新的密码。

    小齐联系不上他,程了给他发了上百条微信,没有一条回复。

    程了猜他应该在家,在门口站了一会儿,猜测着密码。

    一般人都会用自己的生日做密码,因为这个记得最牢固,不容易遗忘,但盛景初没有这个顾虑,基本不可能会用生日做密码。

    程了想碰碰运气,只不过运气这个东西,程了向来不大能指望得上,小的时候抓奖,别人最低也能抽中个卫生纸,她连个最末等的洗碗巾都中不上。

    和同学一起从冰上走,别人都过去了,轮到她,偏偏掉进了冰窟窿里,还好她体力不错,挣扎着游上来了。

    端午节学校发粽子,别人都是蜜枣、腊肉馅的,轮到她,一个两个都是实心的。

    所以程了一直觉得,靠运气的话,她应该活不到今天。

    她给蒋春来打电话:“蒋老师,您还记得什么时候遇到的景初吗?”

    蒋春来想了想:“好像是6月18日,因为第二天是我爱人的生日。”

    程了输入了密码,0618,再按确认,门居然开了。

    十九年前的6月18日,盛景初遇到了蒋春来,也遇到了解寒洲。

    程了本以为盛景初应该醉得不省人事,或者房间里烟气缭绕,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。

    出乎她的意料,房间依旧整洁,盛景初一直是一个有些洁癖的人,即使他一个人住,他也会将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。

    客厅里没有人,饭厅也没有,厨房也是空的。

    她爬上二楼,先去敲卧室的门,没有回音,又摸到书房。

    盛景初就在书房里坐着,身前放着棋枰。

    棋枰上空无一子,他的手里捏着一枚棋子,靠在椅背上。

    程了没敢惊动他,静静地看着他,直看了许久,盛景初还是没有任何动作。

    她这才担心起来,轻轻叫了他一声:“熊猫。”

    盛景初没有动,连目光都没有看过来。

    他的整个人好像被抽尽了生气,就剩下一具皮囊。

    程了吓到了,扑上去摇摇他的肩膀。

    “熊猫,你怎么了?”

    他这才回过神来,只说了一句:“我下不了棋了。”

    他下不了棋了,只要一摸棋子,头就疼得厉害。

    程了安慰他:“没事的,你就是太累了,休息好了就可以了。”

    他摇头,动作很慢,甚至有些呆滞:“不是的,我下不了棋了。”

    “没关系的,大不了这次围棋比赛不参加了,咱们先把身体调养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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