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 千顷封江雪-《无情物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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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时眼前寒光霍霍,耳旁鸣锣槌鼓,寇边城侧身让过先来的波攻击,接着便左摇右晃连连趋避,虽不致被这些冰刀刺中,却也无法完全跳出这冰刀构成的铺天罗网,索性施展大红莲华经,于袍袖翻滚间又将那些冰刃化作一团雨雾。

    哪知叶千琅先招未尽,后招又至。他斜身飞至,双手连运两道真气,只见一团白光在他掌间流转激荡,竟宛若实质一般,直往寇眨眼间,两人连拆十余招,叶千琅招招直取要害,寇边城渐渐边城的顶门处招呼。

    按说他俩对彼此的武功路数早已烂熟于心,而叶千琅的功力还还招不力,竟落了下风。

    外稍逊于寇边城,断然不至于数十招内就占定了胜势。只是寇边城先前未尽全力,加之目下天寒地冻,雪雹不断,五阴焚心诀正是遇寒则强,叶千琅寒毒发作又值入魔时分,内力在短短瞬间成倍激长,此消彼长,胜败俨然已分。

    “这寒天雪地我便是神佛,你如何赢得了我!”

    如画的眉眼愈显英悍,叶千琅复又连出数掌,招式愈狠愈辣,他步步逼近,寇边城则连连后退,只能勉强招架却无还手之力,到最后索性罢手不再挡格,生生以胸膛接下叶千琅一掌。

    脚下冰层乍碎,寇边城跌入寒江之中,竟许久未冒出头来。

    “人呢?”

    仿是这寒天雪地间再没了那个人,叶千琅细细看着冰层,捻了捻鬓边青丝,眸间血色翻滚,竟似杀红了眼般,艳煞逼人。

    忽地脚踩的冰面下头掠过一丛黑影,叶千琅拾手就劈下一掌。

    浮冰碎若齑粉,掌风激起丈高大浪,却没将潜在水底的人逼将上来。叶千琅飞身落在另一块浮冰之上,轻笑道:“寇兄,愿赌服输,叶某定会温柔待你。”

    除了耳畔寒风呼来喝去,全无人声回应。

    叶千琅自在冰面上踱了几步,倒也不急不慢不催不迫,虽说以寇边城的龟息功法,潜水多久都不在话下,但总不能一辈子躲在水底不出来吧?

    见他久不上来,叶千琅又哄道:“边城,你上来,我想你得很……”

    别人说这话时必得竭力娇媚,使出浑身解数,可叶大人说来却又冷又硬,全无一分勾人之处。

    又一道黑影自脚下冰面掠过,叶千琅又出一掌,然轰隆浪声过后,仍不见半个人影。

    正是再而衰三而竭,如此往复多次,便是叶千琅体力渐渐不支,寒毒然气消逝,一道湿淋淋的黑影终于跃出水面,抱着冰面上那个人与之双双跌入水中。

    转眼已被寒冷江水吞没,叶千琅尚不及反应,又被一双热唇封堵住了双唇。

    那条舌头灵巧而霸道地抵开他的牙关,摩挲他的齿列,缠着他的舌头往来推送,又往他咽喉深处顶*。

    叶千琅被吻得气息不畅,意乱神迷,只凭本能一般狠狠吮咬对方的唇瓣,全神贯注于回应。

    这一江寒水没把两个人溺毙,倒是这一个热吻教人神魂颠倒生死罔顾。也不知哪个先在水中缓过魂来,两人又冒出水面,游至方才那艘篷船上。

    斗至这步田地已是精疲力尽,强撑着自己的一股煞气尽数散去,更教周身僵冷难动,奇经八脉间似有万根钢针。叶千琅闭目良久方才睁开眼睛,正对上一双深邃眼眸与头顶上的一片寒天。此刻他被这人强行压在身下,俨然已无余力挣扎。

    优势与气势皆失殆尽,叶千琅勉强动了动唇,却发不出一点声音。他原是循着濒临冻死者的本能,贪求着寇边城的体温,不成想那人倒大方,不仅将自己紧搂在怀里,还源源输来一道炽热真气,令其打通经脉,周游全身,好不痛快。

    叶千琅眼下神识完全清醒,将一只手贴上寇边城的胸膛,与上头一个淡淡的掌印相贴合。想起自己方才出手俱是要命的杀招,着不慎便有可能铸成大错,不由蹙眉道:“为何不还手?”

    “你方才险些入魔,倘我与你硬拼,岂不可能伤了你?”实则他中掌之前已调运大红莲华经护体,虽真真切切挨了一掌,伤势却并不太严重。寇边城取了自己那件黑色大氅盖在叶千琅的身上,笑出声:“我早说了,你不是我的对手。”

    叶千琅也不争这一时半刻的口舌长短,此时他整个人陷在寇边城怀中,已全然失了主动,仍高抬一只手紧扣对方的后颈大椎穴,显是示意,若他胆敢偷袭废了自己武功,自己必与他同归于尽。

    “阿琅,让我救你。”以寇边城的性子,断然是“不悔当初,只求今后”的利落爽快,只是每每见到这只铁手、这副伤痕累累的身体,总难免心疼,更提醒自己不忘当目诺言,百倍干倍地待他好,“将五阴焚心决的功力散去无非是保命之举,难道你还信不过我?”

    叶千琅冷声道:“不必再说了,我绝不答应。”

    “难道你宁可寒毒攻心而亡?”“我命由己不由人,叶千琅与天斗,与地争,这大半生从未苟且偷生,受制于人—以后也绝不会域边城低下头,双手捧起叶千琅的脸,认真看他:“我说过我会待你好。”

    “我信。”叶千琅仰起脸来,在寇边城的唇角落下一吻,复又埋首于他的怀中,“你已做到了不够,远不够。

    叶千琅见寇边城反将自己搂得更紧,一副痛呼哀哉、生离死别的模样,不由轻笑:“你也非头一日识得我叶千琅,我又怎会束手待毙,任寒毒发作而无作为?”

    “你还有别的法子?”

    “去川蜀,找一个人。”

    叶千琅自是宁死不愿散去五阴焚心诀的功力,寇边城便也不再强求,只随了他去成都府找一名神医,不知此人姓甚名何,只知道他有个外号叫“一指阴阳”,意思是说单靠一根手指头便能令人跨越阴阳,起死回生。

    着确有通天的本领,可寇边城不免有疑,心想这些年与阿琅同在江湖上走动,竟从未听过还有这么一个名号的神医。只是眼下死马权当活马医,说动身便动身,租了车马车夫,北去成都。

    哪知还没入蜀地,驾车的马夫却再不愿意往前行了,只见他哆哆嗦嗦、磕磕巴巴道:“再往前就是‘黄虎’将军的地方,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,我不敢去。

    番马夫口中的“张大将军”正是张献忠,自号“八大王”,人送外号“黄虎”,与而今名满天下的“闯王”李自成既是同年又是同乡,听说同为草莽英雄的两人颇惺惺相惜,已结拜为异姓兄弟,大有昔日“刘关张”桃园结义之慷慨。只是张献忠此人虽骁勇果侠,却也暴虐成性自大败于明军退入川府之后,便烧杀淫掠无恶不作,而今成都府已成人间炼狱……马夫话音未毕,不知哪里便杀出一票人马,各个披甲戴盔,拿枪携刀,为首之人更生得长身虎额,面色金黄,显非凡人气度。

    说曹操曹操到,那马夫哪里见过这等阵势,吓得嚎叫一声便跌在地上,连滚带爬地跑了。

    寇边城微微抬眸,打量那金面虎颔的汉子,轻笑道:“你就是张献忠。”

    “好大的胆子!大将军的名字也是你这腌臢村汉能提的?”说话那人正是张献忠身边的罗汝才,也生得龙须虎目,一身军士打扮。

    寇边城不为眼前的人马所动,只望着张献忠道:“我与闯王是旧交,按辈分说你还应当唤我一声‘大哥’。”

    “简直一派胡言!闯王眼下就在成都府,可从没听他提过还有什么‘大哥’?!”罗汝才见眼前这马车上的汉子一袭粗衣,花白头发以斗笠遮住半张脸,瞧这一身打扮,显是寻常村汉,可往他身后的车帐子瞧去一眼,却隐隐能见里头有个穿红裳的美人,虽瞧不真切张脸,可光凭露着那截洁白如玉、细腻如脂的颈子,也足以勾人魂摄人魄了。

    罗汝才心道这村汉几辈子修来的福气,竟藏了这么一个大美人,当即向张献忠谄媚道:“将军,要不把这汉子杀了,留下他的婆娘。”

    寇边城自然听见了,眸中笑意又深一分,道:“内人凶悍得很,只怕几位将军消受不起。”

    “消不消受得起,让咱们哥几个轮流试试便知。”罗汝才又朝车帐子里头眼巴巴地望了过去,已是目露淫光,满嘴浑话。

    “虽是内人,却不是娘子。识人不清,还要这双招子何用。”车帐子里传来轻微动静,寇边城微一侧脸,冲里头的人影道:“我取来送你。”

    “不必,我自己来。”

    一个冷清清的声音尚未落地,一袭红影已飞出帐外。马上的罗汝才还来不及反应,竟被落在身后的那个红袍人完全制住,两根冰冷手指已按在自己眼皮子上。

    “叶大人,手下留人!”喊出这话的是张献忠另一边的叶胥,这叶胥原也是四渎八盟的人,与寇边城算得认识,自然也见过叶千琅他虽一眼认出这位冷血冷面的指挥使大人,却不由暗暗一惊:虽说当年的叶千琅也是万中无一的好样貌,可因练得一身邪魔功夫而面青唇紫骇人得很,而今的叶千琅却是白肤红唇,妖邪艳烈,明明晃十年过去,瞧着竟更年轻了些。

    “你是谁。”叶千琅没料想这个地方还有人记得自己,没挖出罗汝才的一双无用招子,反在他肩头轻推一掌,将他劈下马去。

    “区区不才叶胥,不敢劳烦大人记得。只是这马车上的那位……”叶胥跨马而下,毕恭毕敬朝那辆破马车作了个揖道,“难道是寇将军?”

    寇边城大笑一声,身随声起,叶千琅亦飞身而来,两人同时落在叶胥身前,叶千琅道:“我已不是叶大人。”

    寇边城与他并肩而立,亦道:“我也不再是寇将军。”

    张献忠眯眸盯着一皂一红两个男人,一边眼馋似的打量叶千琅,一边又不时小心瞥一眼寇边城,最后目光落定于寇边城脸上,道:“原来你就是寇边城?我常听大哥提起你,而今一见,果不虚传。”

    言罢便令手下都收了刀剑,邀两人随自己回府。

    寇叶二人此次入川本就是为了找人,那一指阴阳神龙见首不见尾,想来还得借着张就忠的势力才能找着,于是也就大方应邀。

    如此住了三五目,张就忠屡次有心大摆筵席宴请二人,可寇叶二人竟不领情,早出晚归不知忙些什么,竟是抬头不见低头也不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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