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(天恋视角)下-《犹记惊鸿照影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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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不是不感动的,可是心底的那一丝酸涩却怎么都挥之不去。

    是因为,你永远也没有办法像我爱你一样的爱我,所以你才会想要用整个天下来补偿,是不是?

    我并没有让这样的情绪在面上显露一丝一毫,我也不会让它占据我的心房太久,我只是对着他含泪微笑,说,对不起,我明白,我一直都相信。

    我告诉自己,不管怎么样,此刻拥有他的人是我,为他生儿育女的人是我,将来与他一同俯瞰这秀丽河山的人也只会是我。

    其他任何不相干的人和事,我都不会让它们来干扰我,破坏我的幸福。

    我们的生活一如既往的平静,平静到我常常问怀疑,那个女子是不是真的曾经闯入过我们之间。

    如若不是那一次,我撞见,他一个人对着那烧焦了的半面筝,长久出神的话。

    我问青荇:“驸马常常这样吗?”

    他犹豫了一下,然后点头,复又急急的替他的少爷解释道:“公主,你不要怪少爷,他只是因为……”

    我微笑着止住他:“我明白,我不会怪他,我现在所想的,只是怎么样打赢这一场仗,如此而已。”

    齐越与南朝的这一场战争,严酷而浩大,持续多年。

    每一个小小的战役,我们都赢得万般不易,但是所幸,我们一直在前进。

    我不知道做了皇帝的南承曜,何以对这场战事如此的漫不经心?

    我曾经听潋提过,他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旷世名将,可是在战火纷飞的如今,在我们一步步逼近南朝国都的如今,他依旧以一种无所谓的姿态,深居在上京紫荆宫中,仿佛从未有过任何御驾亲征的打算。

    而据上京那边传来的消息称,他即便是在朝堂之上,也从来都是,只准奏,而不做出任何决定。

    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,即便我们一直再赢,潋的面上也很难染上喜色。

    他倾尽心力的一役,原以为可以和势均力敌的对手,堂堂正正的交锋,却没有想到对方根本就不当一回事。

    可是,即便如此,到了此刻,所有的人都已经是停不下来了。

    我们的面前,距离上京,只剩下最后的一道屏障,壅州。

    而南朝守卫壅州的将领,是从漠北赶赴过来的,秦昭。

    秦昭,这个名字我并不陌生。

    是除了他二姐之外,他提得最多的一个名字。

    我虽从未见过,但也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情谊非同一般,我知道在他心中,秦昭亦师亦友。

    我将儿子留在宫中,交给绿袖照顾,自己动身去了壅州。

    我知道他要与秦昭兵刃相见心里面会有多难受,所以,在这个时候,我一定要陪在他身边。

    那个时候,他已经久攻壅州三月不下,壅州可谓仅凭秦昭一人,便稳稳的抵挡着齐越一波又一波的攻势。

    我到军营的时候,他正在宴客,只是我没有想到,这个宾客,竟然是前来归顺的壅州知府赵天义。

    “……驸马爷几次三番的劝降秦昭,情真意切,可那小子偏偏不识抬举……当今天下,识时务者为俊杰,齐越一统天下已经是天命所归……如果驸马爷不嫌弃,赵某愿意奉上秦昭的项上人头以表诚意……”

    赵天义喋喋不休的说着,潋的面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,只有与他相知甚深的人,才会察觉到他眼底的厌恶。

    直到听了赵天义的最后一句话,他才可有可无的问了一句:“哦,赵大人要如何做到呢?”

    赵天义道:“若论武功民心,赵某自然比不得秦昭,但秦昭是君子,赵某只是小人,所谓明枪易躲,暗箭难防,况且赵某今日来,没有人知道,秦昭信任我,不会防我。总之,驸马爷不用管赵某是怎么做到的,只需要相信,赵某一定会做到便成。其实我之前的书信里就有提过,驸马爷总是没有回应,今天赵某亲自来了,就是想向驸马爷表示我的诚意。”

    我没有说话,迅速在脑海中盘算着赵天义的话语。

    南朝拥有地势之利,以逸待劳,而我军长线作战,粮草供应已经渐渐跟不上了,若不能尽快攻下壅州,便只能折返整顿,重新再来,而这无疑让南朝有了*之机,先前我们所取得的胜利很可能在顷刻间就会化为乌有。

    而壅州之所以能够撑到如今,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有秦昭在,而一旦除去了他,那么破城之机,便会指日可待。

    我知道秦昭之于潋,亦师亦友,可是战争的严酷根本容不得丝毫心慈手软,更容不得什么君子之道,不是你死,就是我亡,没有第三种折中的选择。

    我不能放过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,也不想让我的夫婿背上愧疚的枷锁,那么,一切的决定,都由我来做,一切的罪名,也由我来担吧。

    “赵大人字字句句只提驸马,就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吗?”我对着赵天义粲然一笑。

    他一时失神,连连应着“不敢”。

    我转向潋:“我有事要和赵大人谈,请驸马回避。”

    潋没有动。

    我其实是料到他会这样的,也不在意,只是笑了一笑:“驸马不要忘了,如今在齐越,依旧还是我说了算,今天的这个机会,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——赵大人,你介意随我到另一个营帐详谈吗?”

    “不用了。”潋蓦地闭了闭眼,然后不带任何一丝感情,沉声开口:“留他全尸,不要让他太痛苦。”

    赵天义一楞,却仍旧是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……你动手之前最后再劝降他一次。”

    赵天义道:“他要是肯降早就降了,何必还……”

    “叫你去就去,哪那么多废话?!”潋几乎是暴怒着打断了他。

    掩面救不得,血泪相和流。

    我明白,此时此刻,他的心里有多疼。

    最深的,最沉的,最哀的,最痛的,不是因为无能为力,而是有力而不能为。

    并非救不得,而是,而是不去救,甚至要自己亲手去促成他的死亡。

    赵天义唯唯诺诺的应着“是”退了出去,我走到潋面前,跪坐在他膝前,伸手抚上他的脸颊,让他的视线与我相对,然后一字一句,轻而坚定的对他开口:“你的决定没有任何错误,战争本来就是如此,不是他死,就是你亡,而你知道,我和炀儿都不能失去你,整个齐越也不能失去你。”

    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疲倦:“可我宁愿在战场上亲手杀了他,也不愿意用这样的手段。”

    我起身,轻柔的将他的头揽进怀中,温宁坚定的继续道:“战争的残酷就在于,成王败寇,永远都只以成败论英雄,而无关过程。潋,你也知道,我们长线作战,粮草供应已经很乏力了,我刚才来的时候看见,很多军士一餐仅能吃一个馒头,这样继续拖下去,可能会死更多的人,他们或许不及秦昭对你重要,但他们也有自己的兄弟妻儿。你这样做,只是牺牲秦昭一人,壅州和齐越的上千军士民众,却可以免受战争之苦,你的决定,并没有任何错误。”

    他侧了个身,将脸埋进我怀中,紧紧的抱着我,长久无声。

    赵天义在回到壅州之后的第七天,兑现了他的承诺,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,也不想知道,更不想让潋知道。

    我只是以齐越最尊贵的王侯之礼,厚葬了秦昭。

    秦昭一死,壅州便成一盘散沙,于是壅州知府赵天义站在城楼之上,对着全城兵士和满城民众流泪道:“赵某到壅州二十多年,没有做出什么大的功绩,对满城百姓无恩无德,现在又连累大家受了那么长时间的战乱之苦,于心何忍?”

    遂开城门称降,迎齐越大军入壅州。

    入城前潋下了严令约束军士,不得伤民扰民一分一毫。

    我骑在马上看向北边,上京紫荆宫那扇金镶玉砌的大门,仿佛已经遥遥在望。

    及至我们攻入紫荆宫的时候,父皇已经过世,潋成为了齐越名正言顺的国君。

    我没有要女皇的身份,而是选择当他的皇后,站在他身侧。

    有些守旧的大臣一而再,再而三的上书劝说,我只是一笑置之,一来,我是真心爱他,并不在意这些虚空的名分。

    二来,是因为我将这局势看得很透,如今他在齐越的民心威望,已经在我之上,与其有一天,他想要来拿这顶宝座,又或者是有人想要逼我让出,我宁愿现在给予。

    我这么做,虽然说不上众望所归,但至少,我在他眼底心中,位置会更稳固,我要的,也不过如此。

    潋骑在马上,对与他并辔驰骋的我微微一笑,那样的风神气度,直叫周遭一切黯然失色。

    他对我说,天恋,我说过,我会为你赢得整个天下,现在,我们一起去开创属于我们的王朝。

    他并没有把我藏在身后,我也从来不是那样的女子。

    太平之时的素手抚琴我做得来,战乱之期的运筹帷幄披风历雨我同样不会示弱。

    我要与他一道,一起俯瞰这锦绣河山,一起为我们的孩子,开创出没有风雨的王朝。

    因为知道南承曜并没有离开,依旧在这紫荆宫中,所以我们一路前往定乾宫,他却并不在。

    我们是在凤藻宫中找到他的,相较于外面的血雨腥风,这里倒是一片安静,如同与世隔绝一样。

    沉香木的雕花大床上,一件红色的衣裙代替了它的女主人,孤零零的躺在那儿。

    我看见,潋的眼神,微微转深。

    “你没有尽力,我不需要你让我,也一样会赢。”潋对着南承曜面无表情的开口。

    南承曜漫不经心的笑了一笑:“我已经尽力了。”

    “尽力?至少我知道,你并没有尽全力。”潋冷冷一笑:“你的本事我太清楚了,如果尽力,你会不御驾亲征只留在这里等死?如果尽力,你会每逢朝会只准奏从不亲下决定?你遣散了从前服侍的旧人,是不是早就料到会有今天?”

    南承曜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:“那又如何,你已经赢了,而我要这把龙椅的最初目的,也只是为了倾覆。”

    他的身影,在黎明的微光中,在明黄色龙纹刺绣的*下,清晰又冷漠,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,只能与潋一道,定定的看着他。

    或许是见我们这样,他淡淡笑着,不甚在意的开口道:“为这把龙椅殉葬的人已经太多了,我所要的,不过是反过来,举国殉一人,如此而已。”

    他不愿意再继续说下去,第一次敛了眼中的漫不经心,看着潋开口问道:“她呢?”

    潋微微一怔,然后不动声色的开口:“我不明白你指的是谁?”

    南承曜自嘲的笑了笑:“我知道她从邪医谷出来以后,跟你去了齐越,我安排的人回报说,从未见她离开,但她并不像是生活在你身边,四下去寻也没有结果,所以我现在问你,她在哪里?”

    过了很久,潋才将眼光缓缓的从他面上移到沉香木床上的那件红色衣裙上:“以你的性格,兵败之后居然会留在这里等到现在,就是为了问这一句,是不是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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