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“小师姊。”笙歌鼓乐间,西王母竟然从金座上起来,行到神女案前,亲自挽袖为她斟琼浆,“知师姊不饮酒,此为梅花蕊上收下的露水,还望师姊赏光。” 小师姊?! 张良听得西王母如此称呼,瞳孔紧缩,就好像乌云被闪电刺破,洒下满天地的白昼。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,神女不仅仅是九天玄女,她在天上的地位也是至高无上,就连西王母都要执盏笑迎,插手人间事算什么?她有无穷的底气,让她能做一切她想要去做的事情。 没有胁迫,没有指令,她帮助那赵政,仅是出于她个人意愿。她是真切觉得,赵政值得她辅佐。 张良只想知道,赵政何德何能!神女不是喜欢仁君吗?那人何处可称仁君! 又是恼火,又是黯然,心里如同打翻味盘,一下子五味杂陈。 筵席办到一半,神仙们开始推杯换盏,相互交谈,神女起身,行到天河边,张良作为随侍,自然要跟随。 这里极其安静,没有嘈杂话语声,星辰一颗颗疏离地挂在天边,似睁着泠泠双眼,注视着他。 忽听得神女问:“可冷静下来了?” 过了那么长时间,上头的怒火已熄下去了,张良眼里流露出歉意,“此前是良孟浪了。” 神女道:“如今,你且说一说,貂儿它如何粉饰的始皇帝?” 雪貂扒拉着神女裙摆玩,面不改色,心平气和。 是是是,都是它粉饰的,和衣衣没有任何关系。 一想到这个,张良差点情绪又沸腾了。 张良行了个礼,脊背挺直,吐词清晰:“厚待旧国王室贵族,素来是华夏传统,周灭商,亦允诺商王子武庚依旧治理‘殷’,延续商之社稷。且将商王庶兄微子封于宋地。本便是怀柔之举,自古以来屠戮王室才非明智之举,经由神兽之口,却如同始皇帝做了天大的好事,因此令他受万民称赞,岂非不公?” 神女再次摇头,并不赞同他的话。 “自古如此,便不是行好事了?华夏传统,莫不是就不能宣扬?怀柔之举,难道就不是他真切做出来的事?既然都是,为何不允许为他宣传,莫非,做好事只能不留名?不,你会如此,认为是雪貂粉饰他,只因你心中仇视他,是以他所有作为,在你看来都是错的。” “张良。”她清清淡淡地说,“你才是让偏见遮掩了双目的人。” 张良眼瞳蓦地睁大。 神女没等他开口,接着问:“听闻你家五代相韩,韩国灭时,你还未入仕,倘若韩国未灭,你会如何为官?” 张良艰难地开口:“我会……” 刚开始说时,他还有些难为情,说着说着,便越来越顺畅,瞳中耀扬着光芒,尽情展往未来的蓝图。 他也有一个想要为之效忠的国家,他也想仰不愧于天,俯不怍于人,他有私心,想要争一世荣华,也有公心,想要为民请命,不计名利,埋头苦干。 说完自己的理想后,张良收起笑容,正色道:“我是丞相之子,自幼有幸不受贫困之苦,而我能如此,是我父亲受王赏识。韩国如今被秦灭了,韩的百姓可以顺从秦,王公贵族可以不复韩,但我做不到,我家五代受大王恩惠,受韩国护佑,岂能束手坐视。” 韩国灭得太恰到好处了,别管韩王是昏庸是贤明,总归张良没有亲身体会过,还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明君,值不值得托付呢,韩国就灭了。一个怀抱着梦想,要大展拳脚的有志之士,陡然遭遇灭国,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年,暗恋对象忽然出车祸死了,那还不变成白月光,死死记在心里啊。 要说张良对韩国有多死忠,青霓是不信的,真要死忠,历史上刘邦想要玩分封,复立六国后世时,他就不会去劝说了,要知道,复立六国,其中就包括了韩国。 ——今复六国,立韩、魏、燕、赵、齐、楚之后,天下游士各归事其主,从其亲戚,反其故旧坟墓,陛下与谁取天下乎? 青霓回忆着《史记》里张良对刘邦说的这段话,望着此刻斩钉截铁说要复国,并且深信韩比秦更好的张良,心情都有些复杂。 “嗯。”神女对此倒是并无反驳之意,“忠君爱国,本该如此。” 张良知道,神女后面肯定还有话。不过,不管什么话,他都不会动摇的。 “汝为国灭之民,愤秦天经地义。而如今六国之民皆为秦黔首,吾为大秦国师,愤然于汝害大秦之民,便也是理所当然。” “害民?”张良垂眸,缓缓地说:“是因为我散播谣言,使民不信代田法,损害收成吗?那的确有我之过……” “是,也不是。吾所言,是汝刺杀始皇帝一事。” 张良蹙眉,“国无君,只是混乱一段时间,然秦苛法,待韩复起,自然能令他们过上好日子。” “只是混乱一段时间?”神女复述着他的话,似起了怒气。 张良就见神女抬手,天边射来一道光华,是星子落入她掌中,张良正觉惊诧,骤然之间,神女掌中星辰陡然升起,光华晃亮了他的眼瞳。 张良只感觉胸膛传来了一股巨力,将他往后一推,他整个人栽了下去,眼前顿时漆黑一片,周身好似坠入湖水中,不断下沉。 一幕幕画面映射进他瞳中,竟是他真的分裂了秦,复韩成功,韩与秦对立,争锋相对的场景,还不等张良惊喜,画面里陡然伸出来七八只手,将他拽了进去。 再睁眼,张良发现自己变成了韩国一户农家的孩子,而韩国的王,不是明君,也不是昏君,只是平庸,没什么值得在历史上书写的一个君王。 ——就像史记里,秦末那位韩王,连些许笔墨都占不到。 青霓抓紧时间,飞快地给他编织梦境。 第一个梦境,他是韩国农户的孩子,因是老来子,父母对他很疼宠,上头还有三个兄长,也是非常兄友弟恭。 让他过了一个幸福的童年后,后面就植入了《石壕吏》的剧情。 “听妇前致词:三男邺城戍。 一男附书至,二男新战死。 存者且偷生,死者长已矣!” 他是谋圣,可此刻也只是一个无能为力的小孩子,在送走了大兄,二兄,小兄后,他只能躲在床底,眼睁睁瞧着母亲被官吏征走,可能存活,也可能就死在战役里。 因为韩国跟秦国常年交战,需要士兵。士兵如何来?唯有征役。 第(2/3)页